066
關燈
小
中
大
066
入夜, 一場大雪，浩浩蕩蕩壓落北疆大地。
燭火中，西涼秦府人影憧憧。
家丁身影匆忙, 婢子嬤嬤出入主院，來來往往, 接踵不暇。
秦止戰立在院子裏, 肩頭已落了一層白雪。副將趙旭從院子外進來, “將軍, 大軍列隊齊整在城外, 已蓄勢待發。只等將軍軍令, 便往玉門關進發。”
“再等我一會兒。”秦止戰一動未動。
趙旭也不敢多提，只看那邊寢屋裏, 女侍們人影閃動, 一生生呼痛之聲從中傳出。趙旭忙問, “夫人, 還未生下來？”
秦止戰壓下一口氣息，“現下是什麽時辰了？”
“已是亥時。”
秦止戰嘆氣，“已整整十二個時辰了。”
“夫人難產, 將軍不妨留在府中，叫我等先行領軍往玉門關外。待夫人平安生產, 將軍放下家中事務，再趕來與我們會和也不遲。”
秦止戰擰眉道，“三軍赴戰，怎可無帥？”目光卻不曾從產房中挪開, “再等一刻鐘的功夫, 不論她能否順利生產，我都得走了。你先去書房取我的戰甲與劍來。”
趙旭應聲, 去辦了。
門外來了家丁報，“將軍，海公公與朱時求見。”
產房中痛聲已難以停歇，秦止戰心中已擰成一團。此刻聽這二人來，一時不願招架。“請人去偏堂稍後。”
只等趙旭取來戰甲，與他在雪地中穿好。聽產房中還未有消息，也只好暫將愛妻擱下，先往偏殿去見海公公。
海公公見人一身盔甲出來，忙是一拜，“將軍來了。老身奉慎王爺之命，與將軍送來烈酒與新作的厚襖。落雪了，又逢戰事，王爺擔心將士們去玉門關外挨凍。”
“多謝慎王爺。辛苦海公公。”
海公公看了看身旁人，“朱時會押送軍備，與將軍一道上路。”
“好。”秦止戰應下，已經擡步往外去，卻是趙旭忙送上佩劍，“將軍，劍。”
海公公這才發覺，秦止有些戰魂不守舍。又看門外婢子嬤嬤來來往往，“將軍府上可是出了什麽事情？若有難處，不妨與老身說說。這也是王爺交代，您走後，老身自會帶九重天的人守護秦府上下，好叫將軍沒有後顧之憂。”
“內人難產，已有整日。還望海公公多加照料。”
海公公一聽便也明了，“將軍只管放心。這裏交給老身。老身在宮中伺候過幾位主子，這生產之事，自會替將軍找最合適的人來。”
秦止戰聽這一番話，定了定心，“多謝海公公。感激之意難以言說。還望海公公受懷民一拜。”
懷民乃秦止戰表字，海公公便也知他這是請還私自的人情。忙將人攙扶一把，“不必客氣。與鎮北軍為背，乃九重天之道。將軍莫多說了，快上路吧。老身先去後院看看，一旦有好消息，便讓人與將軍報信。”
秦止戰眸光顫動，仍拱手道了一聲，“多謝。”方轉背帶副將出去。
雪夜森寒，鎮北三軍從西涼城外出行，步履齊整，在蒼蒼大雪中踏出一片痕跡。耳旁風聲為伴，戰士們烈酒過腸，血氣湧動。有人念起童謠，語別父母兄妹；有人唱起山歌，告別青梅。
秦止戰騎馬行在最前，愈發難以心安。念及溫蕊那本就虛弱的身子，擔心留她獨自一人在府上會挺不過來。那些童謠山曲，歡快親切，此下聽來，只覺催心折磨。
待最後一句歌聲散盡，天邊已露出一抹魚肚白。
一騎黑影從大軍身後趕來，飛奔至秦止戰跟前，黑影翻下馬來與秦止戰一拜。
“恭喜將軍，夫人誕下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秦止戰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多謝。你是海公公的人？”
“屬下隸屬九重天，替海公公辦差。”
“好。”秦止戰大喝一聲，看向天邊緩緩生起的第一縷陽光，繼續領兵往玉門關外去，戰歌聲起，飄搖山川大地之間。
“披鐵甲兮，挎長刀。”
“同敵愾兮，共死生。”
“踏燕然兮，逐胡孫。”
“與子征戰兮，心無畏。”
--
勤政殿外，冷雨紛飛。
明舒與謝遲領著十餘文臣立在殿外，上奏請皇帝立下決斷，增兵北疆。
大魏虎符，一半在秦止戰手中，掌北疆十萬鎮北軍。另一半，由皇帝親持，掌管禁衛軍、神機營、還有淮南二十萬精兵、工兵。然此下北疆軍情告急，勤政殿內卻早早熄了燈火，皇帝不曾在在此閱疏奏，司禮監上下也一並休息了。
一墻之隔的養心殿內，正是煙霧繚繞，皇帝正在打坐關頭，薛珩不敢打擾。卻見門外人影閃爍，唯有揭開門來，問問情形。
“如何？他們還在勤政殿門外候著？”
小太監薛禮道，“都還在。榮勳公主與謝遲，帶著戶部、兵部，還有三皇子派系的工部、禮部。一並十幾人。此下甚至多了幾個，欽天監、中書省那些官階不高的，也都跟著來湊熱鬧。已有二十餘人了。”
“哼。”薛珩一笑，“是要造反了不成？”說罷，回眸看看還帳後打坐修為的皇帝，廣袖一擺，“雜家倒要去看看。”
冷雨落著落著，漸漸飄起雪花。
徐南珠將手中紙傘再往旁側挪了挪，深怕明舒身上著涼。
明舒站在此處已有整日，此刻已經有些體力不濟。卻遠遠看德勝門中，行出兩道身影。小內侍替薛珩撐傘，薛珩走得不緊不慢，手中還抱著個暖碳爐子。行來百官面前，笑道，“諸位大人今個兒這是做什麽？”
“掌印大人來了？”明舒先百官一步，往前與薛珩寒暄。“本宮與諸位大人在此，是為了今日朝堂上不了了之的北狄軍情。晌午的時候，四部同議，論及如何接應北疆戰情，已各抒己見，各持妙議，皆數由謝侍郎落於紙上。此奏疏，還望掌印大人上承陛下。請陛下批閱，也請司禮監通行，便好早日叫北疆將士們知曉，北疆與京都同氣連枝，叫北狄大軍增長士氣。”
不論明舒何嘗一番慷慨直言，薛珩卻只是一笑：“榮勳公主今個兒也來湊熱鬧？”
眾人心中一涼，明舒臉色也是陡然一沈。她雖與薛珩有過前仇，卻也知道此刻不是計較私仇的時候。“還請掌印大人，代為奏明陛下。”
謝遲已往前與薛珩一拜，雙手捧上那紙奏疏，“掌印大人，臣已將諸位大人所提之對策書寫入疏奏，煩請掌印大人代為上表陛下。”
“呵。”薛珩笑道，“謝侍郎還真是勤快的，陛下都沒叫您辦這差事兒呢，您便集結了諸位大人謀事。這可算是，結黨營私啊？”
“結黨營私這頂帽子，掌印大人可不可輕易給別人扣下。”溫行之前行一步，與薛珩一拜，“今日四部集結，是為了國難軍情。還請掌印大人，以大局為重。”
溫行之說完，身後二十餘官員已齊齊一拜，“請掌印大人，以大局為重。”
眾人成城，眾怒難犯。薛珩這才話止，打量一眼榮勳公主，擺擺手，叫薛禮去謝遲手中接那奏疏。拿回來那奏疏，不緊不慢持在手中翻了兩頁，便就無心再看，又放回薛禮手中。“陛下正處修為關鍵。這奏疏，雜家稍後自會呈給陛下定奪。榮勳公主和諸位大人便請回吧。各位都是國之棟梁，這麽大的雨，淋壞了身子怎好？”
謝遲忙道，“軍情急奏。以往太*祖皇帝在的時候，都是連夜批紅，交予我們去辦的。下官等便在此等候掌印大人消息，還請掌印大人快去快回。”
“你…拿太*祖皇帝壓雜家？”薛珩氣急敗壞之跡，冷笑一聲，“好，雜家就進去替你們上疏奏。”說罷，再掃了一眼眾人，拂袖而去。
薛珩回到養心殿，小心翼翼合上了屋門，依舊不敢打擾皇帝。卻看紗帳之後，皇帝緩緩睜了眼。“薛珩，什麽時辰了？”
“已是過了亥時，陛下。”薛珩輕快走來帳內，將一旁早備好的仙丹送去皇帝面前。“陛下，這是今日丹藥。”
“薛珩，朕今日內觀，見體內經絡如溪河，緩緩流動，血肉如山海，氣息磅礴。”
薛珩讚嘆：“看來，陛下修為又大進了一步。”
皇帝嘴角微微浮起，捏下仙丹，放入口中。靜坐整日已是情志寡淡，此刻仙丹入腹，血液瞬間沖破五官六感，只覺神識放大，意念洶湧磅礴沖入腦海。皇帝正是大喜，薛珩知其習慣，此刻正是登峰造極，最忌諱有人打擾。於是，在人耳旁開口道，“陛 下，榮勳公主與謝遲，此刻正帶著百官在養心殿外候著。”
“二皇妹？”高裕頓時臉色扭曲，眉目之間閃過一道殺意。“她又是仗著皇爺爺寵愛。憑什麽？孤才是太子，皇爺爺卻從不親自教我？”
“是啊。”薛珩跪在一旁，仰視癲狂的皇帝，“陛下是天子。她算什麽東西？膽敢煽動百官集結，問陛下逼要批紅。那全都是仗著太*祖皇帝的寵愛。太祖皇帝自幼將她養在養心殿，這才給了她臉和膽了。陛下文韜武略，又哪裏不如她了，如今修為更上一層樓，早在那些凡人之上。可陛下不知道，方才他們在背後說您什麽。”
“說什麽？”高裕眼中泛著血色，發絲盡濕，手中緊緊捏拳，瞥向跪在地上的薛珩。眼中薛珩輪廓模糊，忽遠忽近，五官扭曲，聲音卻是格外清晰，如同正與他耳語，抑揚頓挫，字字鉆心。
“說是，太祖皇帝在的時候，都是連夜批紅，怎到了陛下這裏，便就不行了？”
殿中一聲巨響，高裕手中力氣奇大，直將帳中博古架掀翻在地。皇帝眼圓如鼓，聲色漲厲，瘋魔道，“朕乃天子！輪得到他們這些凡人來彈劾朕？”
薛珩：“奴才方就當著他們說了，陛下修仙得道，不一樣是為了大魏百姓？福澤萬民？”
“是誰？是誰說的這話？”高裕聲音低沈如野獸。
“是…是謝遲。”
“殺了。”話落，高裕已拔劍而出，一身單薄的道袍，闖出養心殿大門，身披冷雨，滿眼猩紅，卻被薛珩追來，生生纏住腳下。
薛珩抱著皇帝雙膝，“陛下，切不可傷了自己。龍體為重啊。”
高裕掙紮，將薛珩踢翻再地，一旁兩個小內侍跟了出來，正去攙扶他與薛珩，高裕劍起劍落，已要了一人性命。嘗到血腥，頓時無法滿足。又朝著另一個小內侍刺殺過去。
薛珩眼看皇帝獸性大發，連連跪爬去皇帝腳下，纏住皇帝膝腿，“陛下不可，陛下這樣定也會傷了自己，傷了修為。您這樣，奴才心疼吶。”
“朕要殺了他們！”高裕愈發瘋魔，難以受制。
薛珩忙退後三步，拼命磕頭，直至見他額上泛起血色，高裕方清醒回來三分，話語陡然輕柔下來：“掌印…你何必傷自己？”
“奴才是為了陛下。實在不忍陛下傷害自己。陛下若要扳回一成，何必親自動手？自有西廠錦衣衛替陛下辦這件差事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入夜, 一場大雪，浩浩蕩蕩壓落北疆大地。
燭火中，西涼秦府人影憧憧。
家丁身影匆忙, 婢子嬤嬤出入主院，來來往往, 接踵不暇。
秦止戰立在院子裏, 肩頭已落了一層白雪。副將趙旭從院子外進來, “將軍, 大軍列隊齊整在城外, 已蓄勢待發。只等將軍軍令, 便往玉門關進發。”
“再等我一會兒。”秦止戰一動未動。
趙旭也不敢多提，只看那邊寢屋裏, 女侍們人影閃動, 一生生呼痛之聲從中傳出。趙旭忙問, “夫人, 還未生下來？”
秦止戰壓下一口氣息，“現下是什麽時辰了？”
“已是亥時。”
秦止戰嘆氣，“已整整十二個時辰了。”
“夫人難產, 將軍不妨留在府中，叫我等先行領軍往玉門關外。待夫人平安生產, 將軍放下家中事務，再趕來與我們會和也不遲。”
秦止戰擰眉道，“三軍赴戰，怎可無帥？”目光卻不曾從產房中挪開, “再等一刻鐘的功夫, 不論她能否順利生產，我都得走了。你先去書房取我的戰甲與劍來。”
趙旭應聲, 去辦了。
門外來了家丁報，“將軍，海公公與朱時求見。”
產房中痛聲已難以停歇，秦止戰心中已擰成一團。此刻聽這二人來，一時不願招架。“請人去偏堂稍後。”
只等趙旭取來戰甲，與他在雪地中穿好。聽產房中還未有消息，也只好暫將愛妻擱下，先往偏殿去見海公公。
海公公見人一身盔甲出來，忙是一拜，“將軍來了。老身奉慎王爺之命，與將軍送來烈酒與新作的厚襖。落雪了，又逢戰事，王爺擔心將士們去玉門關外挨凍。”
“多謝慎王爺。辛苦海公公。”
海公公看了看身旁人，“朱時會押送軍備，與將軍一道上路。”
“好。”秦止戰應下，已經擡步往外去，卻是趙旭忙送上佩劍，“將軍，劍。”
海公公這才發覺，秦止有些戰魂不守舍。又看門外婢子嬤嬤來來往往，“將軍府上可是出了什麽事情？若有難處，不妨與老身說說。這也是王爺交代，您走後，老身自會帶九重天的人守護秦府上下，好叫將軍沒有後顧之憂。”
“內人難產，已有整日。還望海公公多加照料。”
海公公一聽便也明了，“將軍只管放心。這裏交給老身。老身在宮中伺候過幾位主子，這生產之事，自會替將軍找最合適的人來。”
秦止戰聽這一番話，定了定心，“多謝海公公。感激之意難以言說。還望海公公受懷民一拜。”
懷民乃秦止戰表字，海公公便也知他這是請還私自的人情。忙將人攙扶一把，“不必客氣。與鎮北軍為背，乃九重天之道。將軍莫多說了，快上路吧。老身先去後院看看，一旦有好消息，便讓人與將軍報信。”
秦止戰眸光顫動，仍拱手道了一聲，“多謝。”方轉背帶副將出去。
雪夜森寒，鎮北三軍從西涼城外出行，步履齊整，在蒼蒼大雪中踏出一片痕跡。耳旁風聲為伴，戰士們烈酒過腸，血氣湧動。有人念起童謠，語別父母兄妹；有人唱起山歌，告別青梅。
秦止戰騎馬行在最前，愈發難以心安。念及溫蕊那本就虛弱的身子，擔心留她獨自一人在府上會挺不過來。那些童謠山曲，歡快親切，此下聽來，只覺催心折磨。
待最後一句歌聲散盡，天邊已露出一抹魚肚白。
一騎黑影從大軍身後趕來，飛奔至秦止戰跟前，黑影翻下馬來與秦止戰一拜。
“恭喜將軍，夫人誕下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秦止戰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多謝。你是海公公的人？”
“屬下隸屬九重天，替海公公辦差。”
“好。”秦止戰大喝一聲，看向天邊緩緩生起的第一縷陽光，繼續領兵往玉門關外去，戰歌聲起，飄搖山川大地之間。
“披鐵甲兮，挎長刀。”
“同敵愾兮，共死生。”
“踏燕然兮，逐胡孫。”
“與子征戰兮，心無畏。”
--
勤政殿外，冷雨紛飛。
明舒與謝遲領著十餘文臣立在殿外，上奏請皇帝立下決斷，增兵北疆。
大魏虎符，一半在秦止戰手中，掌北疆十萬鎮北軍。另一半，由皇帝親持，掌管禁衛軍、神機營、還有淮南二十萬精兵、工兵。然此下北疆軍情告急，勤政殿內卻早早熄了燈火，皇帝不曾在在此閱疏奏，司禮監上下也一並休息了。
一墻之隔的養心殿內，正是煙霧繚繞，皇帝正在打坐關頭，薛珩不敢打擾。卻見門外人影閃爍，唯有揭開門來，問問情形。
“如何？他們還在勤政殿門外候著？”
小太監薛禮道，“都還在。榮勳公主與謝遲，帶著戶部、兵部，還有三皇子派系的工部、禮部。一並十幾人。此下甚至多了幾個，欽天監、中書省那些官階不高的，也都跟著來湊熱鬧。已有二十餘人了。”
“哼。”薛珩一笑，“是要造反了不成？”說罷，回眸看看還帳後打坐修為的皇帝，廣袖一擺，“雜家倒要去看看。”
冷雨落著落著，漸漸飄起雪花。
徐南珠將手中紙傘再往旁側挪了挪，深怕明舒身上著涼。
明舒站在此處已有整日，此刻已經有些體力不濟。卻遠遠看德勝門中，行出兩道身影。小內侍替薛珩撐傘，薛珩走得不緊不慢，手中還抱著個暖碳爐子。行來百官面前，笑道，“諸位大人今個兒這是做什麽？”
“掌印大人來了？”明舒先百官一步，往前與薛珩寒暄。“本宮與諸位大人在此，是為了今日朝堂上不了了之的北狄軍情。晌午的時候，四部同議，論及如何接應北疆戰情，已各抒己見，各持妙議，皆數由謝侍郎落於紙上。此奏疏，還望掌印大人上承陛下。請陛下批閱，也請司禮監通行，便好早日叫北疆將士們知曉，北疆與京都同氣連枝，叫北狄大軍增長士氣。”
不論明舒何嘗一番慷慨直言，薛珩卻只是一笑：“榮勳公主今個兒也來湊熱鬧？”
眾人心中一涼，明舒臉色也是陡然一沈。她雖與薛珩有過前仇，卻也知道此刻不是計較私仇的時候。“還請掌印大人，代為奏明陛下。”
謝遲已往前與薛珩一拜，雙手捧上那紙奏疏，“掌印大人，臣已將諸位大人所提之對策書寫入疏奏，煩請掌印大人代為上表陛下。”
“呵。”薛珩笑道，“謝侍郎還真是勤快的，陛下都沒叫您辦這差事兒呢，您便集結了諸位大人謀事。這可算是，結黨營私啊？”
“結黨營私這頂帽子，掌印大人可不可輕易給別人扣下。”溫行之前行一步，與薛珩一拜，“今日四部集結，是為了國難軍情。還請掌印大人，以大局為重。”
溫行之說完，身後二十餘官員已齊齊一拜，“請掌印大人，以大局為重。”
眾人成城，眾怒難犯。薛珩這才話止，打量一眼榮勳公主，擺擺手，叫薛禮去謝遲手中接那奏疏。拿回來那奏疏，不緊不慢持在手中翻了兩頁，便就無心再看，又放回薛禮手中。“陛下正處修為關鍵。這奏疏，雜家稍後自會呈給陛下定奪。榮勳公主和諸位大人便請回吧。各位都是國之棟梁，這麽大的雨，淋壞了身子怎好？”
謝遲忙道，“軍情急奏。以往太*祖皇帝在的時候，都是連夜批紅，交予我們去辦的。下官等便在此等候掌印大人消息，還請掌印大人快去快回。”
“你…拿太*祖皇帝壓雜家？”薛珩氣急敗壞之跡，冷笑一聲，“好，雜家就進去替你們上疏奏。”說罷，再掃了一眼眾人，拂袖而去。
薛珩回到養心殿，小心翼翼合上了屋門，依舊不敢打擾皇帝。卻看紗帳之後，皇帝緩緩睜了眼。“薛珩，什麽時辰了？”
“已是過了亥時，陛下。”薛珩輕快走來帳內，將一旁早備好的仙丹送去皇帝面前。“陛下，這是今日丹藥。”
“薛珩，朕今日內觀，見體內經絡如溪河，緩緩流動，血肉如山海，氣息磅礴。”
薛珩讚嘆：“看來，陛下修為又大進了一步。”
皇帝嘴角微微浮起，捏下仙丹，放入口中。靜坐整日已是情志寡淡，此刻仙丹入腹，血液瞬間沖破五官六感，只覺神識放大，意念洶湧磅礴沖入腦海。皇帝正是大喜，薛珩知其習慣，此刻正是登峰造極，最忌諱有人打擾。於是，在人耳旁開口道，“陛 下，榮勳公主與謝遲，此刻正帶著百官在養心殿外候著。”
“二皇妹？”高裕頓時臉色扭曲，眉目之間閃過一道殺意。“她又是仗著皇爺爺寵愛。憑什麽？孤才是太子，皇爺爺卻從不親自教我？”
“是啊。”薛珩跪在一旁，仰視癲狂的皇帝，“陛下是天子。她算什麽東西？膽敢煽動百官集結，問陛下逼要批紅。那全都是仗著太*祖皇帝的寵愛。太祖皇帝自幼將她養在養心殿，這才給了她臉和膽了。陛下文韜武略，又哪裏不如她了，如今修為更上一層樓，早在那些凡人之上。可陛下不知道，方才他們在背後說您什麽。”
“說什麽？”高裕眼中泛著血色，發絲盡濕，手中緊緊捏拳，瞥向跪在地上的薛珩。眼中薛珩輪廓模糊，忽遠忽近，五官扭曲，聲音卻是格外清晰，如同正與他耳語，抑揚頓挫，字字鉆心。
“說是，太祖皇帝在的時候，都是連夜批紅，怎到了陛下這裏，便就不行了？”
殿中一聲巨響，高裕手中力氣奇大，直將帳中博古架掀翻在地。皇帝眼圓如鼓，聲色漲厲，瘋魔道，“朕乃天子！輪得到他們這些凡人來彈劾朕？”
薛珩：“奴才方就當著他們說了，陛下修仙得道，不一樣是為了大魏百姓？福澤萬民？”
“是誰？是誰說的這話？”高裕聲音低沈如野獸。
“是…是謝遲。”
“殺了。”話落，高裕已拔劍而出，一身單薄的道袍，闖出養心殿大門，身披冷雨，滿眼猩紅，卻被薛珩追來，生生纏住腳下。
薛珩抱著皇帝雙膝，“陛下，切不可傷了自己。龍體為重啊。”
高裕掙紮，將薛珩踢翻再地，一旁兩個小內侍跟了出來，正去攙扶他與薛珩，高裕劍起劍落，已要了一人性命。嘗到血腥，頓時無法滿足。又朝著另一個小內侍刺殺過去。
薛珩眼看皇帝獸性大發，連連跪爬去皇帝腳下，纏住皇帝膝腿，“陛下不可，陛下這樣定也會傷了自己，傷了修為。您這樣，奴才心疼吶。”
“朕要殺了他們！”高裕愈發瘋魔，難以受制。
薛珩忙退後三步，拼命磕頭，直至見他額上泛起血色，高裕方清醒回來三分，話語陡然輕柔下來：“掌印…你何必傷自己？”
“奴才是為了陛下。實在不忍陛下傷害自己。陛下若要扳回一成，何必親自動手？自有西廠錦衣衛替陛下辦這件差事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